第1章 送子观音
生下我之后，我娘一连堕掉了七个女婴。
父亲大骂说这都是我带来的晦气。
直到寺庙龙女带来了保佑母亲生儿子的送子观音像。
不久，我娘再次怀孕，他们欢喜得不行。
只有我知道，那不是送子观音，而是邪神……
1
我爹站在房间门口唉声叹气。
“别着急，再过几个月又能怀上了！”奶奶在一旁安慰着，眼神中却同样透着不甘。
“打盆热水！”屋内传来了喊话，那是钱婆的声音。
我爹一脚踢在我的身上，“你聋啊！还不快去打热水，你这个没用的赔钱货！”
我连忙起身，忍着小腿上传来的剧痛，连滚带爬地奔向了厨房。
钱婆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接生婆。
她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只需要用手一摸，就能知道孕妇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
即便她收费不菲，那些想要生儿子的家庭依然趋之若鹜。
因此，经她手出生的男娃数不胜数，而经她手堕掉的女娃更是不计其数。
奶奶和父亲一直都想要个男娃，可惜第一胎就只生下了我这么一个女娃。
在生下我之后，我娘每一次怀孕，父亲便都不惜重金去找钱婆给瞧一瞧。
可惜，我娘一连再怀孕七次，竟全部都是女娃，都被钱婆出手给堕掉了。
每一次，父亲都会大骂是我这个赔钱货带来的晦气。
当我端着热水走进我娘的房间时，看见钱婆正用一块红布小心翼翼地包裹着什么。
而我娘则是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
她浑身上下都已被汗水浸透，身下还有大片大片的血迹。
看着我娘的惨状，我顿时感到一阵心悸，手中的水盆也差点摔落。
钱婆只是抬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却让我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我匆忙放下水盆，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2
房间外的气氛十分压抑。
奶奶和我爹冷着脸，显然还在为我娘又怀了个女娃而生气。
我识趣地避开了他们的视线，可我又不敢躲得太远，生怕再有什么事的时候，我来的慢了，免不了又要被我爹踢上一脚。
这时，一个衣衫破旧的老妇人走进了院子。
我爹只看了一眼，就厌恶地挥了挥手，“滚别人家要饭去，别来我家找晦气。”
老妇人却并不恼怒，依然微笑着看着我们。
“你们家怕是想要个男娃，却一直没能如愿吧！”
奶奶听到这话，神情一怔又立刻认真起来，快步走上前抓住老妇人的手：“老姐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们家没有男娃命！”老妇人淡淡地说道：“漫天的女煞阴气笼罩着你们家，哪个男娃敢来你家投胎？”
奶奶闻言身体一颤，脸色立即垮了下来。
老妇人却也不急，缓缓从身后的口袋中掏出一尊神像。
那是一尊白色的观音菩萨像，左手抱着一个娃娃，右手托着一个净瓶。
“这是送子观音！可以驱散你家的女煞阴气，引来男丁，不出一年保你抱上大孙子。”
奶奶一听到“孙子”，脸上顿时又露出了笑意，连忙示意我爹进屋去拿钱。
老妇人却轻轻一摆手，“你们拿去好好供奉就好，等你孙子出生之后，把送子观音还给我就行。切记，一定不要供奉在正厅，而是要供奉在后室。”
随后，老妇人自称龙女，并告诉了我们她居住的位置——灵荡山！
那是离我们村子并不算远的一座山，小时候便听说有人在山上修行。
奶奶听后，原本还有的一丝怀疑立即烟消云散，神色也变得恭敬起来，“龙女老神仙……”。
龙女笑了笑不再言语，转身离去，却在离开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虽然她满脸笑容，但是从她的眼神中，我却没有看出任何修行人的感觉。
甚至还带着一丝诡异。
3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娘的饭量大增，每顿饭的食量都异乎寻常。
我娘过去只需要吃一碗饭，如今却在吃下三四碗饭之后仍不觉得饱。
尽管食量如此之大，她的身体却日渐消瘦，原本丰腴的身形如今已瘦了很多，甚至隐隐能够看到皮肤下的骨骼线条。
我们原以为这是堕胎后身体缺乏营养的正常反应，也许一段时间后就会恢复。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情况并未如我们所愿改善，反而愈发严重。
奇怪的是，我娘的腹部不仅没有干瘪下去，反而在一天天的胀大。
直到有一天，我娘突然干呕起来，奶奶立即喜上眉梢，“怀孕了！怀孕了！”
我一个孩子都懂得，仅仅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即便我娘真的怀孕，腹部怎么可能会鼓得那么明显，这显然很不正常。
但奶奶一心期盼着家里能有个男娃，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口中不断地念叨着，“这次一定是男娃，一定是男娃！”
我试图劝说我爹，让他把我娘送到镇上的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身体。
我爹却反手重重给了我一巴掌，“老子的事，用你多嘴？”
奶奶激动地拍着我爹的肩膀，“快去请钱婆，让她给摸摸是不是男娃！”
我爹二话没说，转身就骑着三轮车出去了。
奶奶和我爹根本不在乎我娘的身体，他们只关心我娘能不能给他们生出个男娃来。
在他们眼中，我娘只是一个生育的工具。
而我娘，竟似乎同样是这样认为的……
4
我爹很快就回来了，三轮车上还载着钱婆。
在走进房间的一刹那，钱婆明显也是被我娘的样子震惊到了，半天都没有说话。
奶奶却已急不可耐，连连催促，“怎么样？是不是男娃？”
钱婆这才回过神来，将手轻轻地放在了母亲的腹部。
片刻之后，钱婆微微点了点头，奶奶立即欢喜得近乎疯狂。
却只有我看到了钱婆微微皱起的眉，和她眼神中带着的一丝诧异。
“观音菩萨开眼了，终于给我送来了一个大孙子！”
奶奶一边高喊着，一边走向后室冲着送子观音像磕起头来。
钱婆一脸诧异地看着奶奶正在跪拜的神像，又看了看床上我娘那异样的身形。
钱婆似是想到了什么，立即冲入后室，想要拿起供桌上的神像查看。
奶奶见状，连忙起身阻拦。
在争抢中，神像摔落在地，头部的瓷片掉落了一片，露出了里面半张黑色的脸。
眼前的送子观音像，半面是白色的观音脸，威严庄重；半面是黑色的恶鬼脸，阴邪枯槁，说不出的诡异。
送子观音像中竟然还藏着另外一尊恶鬼雕像！
奶奶惊慌地捡起神像，重新摆好，口中不住的道着歉，竟似是完全没有看到那半张漆黑的恶鬼脸。
钱婆在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后，连忙回到我娘房间，再次查看起我娘的肚子，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
“这个孩子不能留！”
“这个孩子不能留！”
“你们供奉的这个根本就不是观音送子！”
“而是恶鬼托生……”
5
听到了钱婆的话，奶奶的脸色瞬时阴沉了下来。
“这个孩子真的不能留，他会把你们一家都害死的。”钱婆还在极力的劝说着。
但她显然还是太不了解奶奶和我爹了。
既然钱婆已经点头承认了我娘腹中是个男娃，那么奶奶和我爹又怎么可能会同意再将孩子堕掉呢？
钱婆还想继续劝说，但我爹已经变得十分不耐烦。
“我婆娘肚子里的就算是鬼，那他妈也是老子的种！留不留，只能老子说了算！”
奶奶拉住我爹，语气冰冷地冲我说道，“玲儿，去厨房捡一筐鸡蛋，给钱婆送家里去！”
这分明是给钱婆下了逐客令！
虽然我还在担心我娘的身体，想让钱婆再给我娘好好查看一下，但是对于奶奶的命令，我丝毫不敢违逆。
而且，现在奶奶的身旁还有我爹在虎视眈眈的站着。
我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扯住了钱婆的衣角。
钱婆叹了口气，无奈地走出房间。
一路上，我拎着鸡蛋篮子，跟在钱婆身后两步的距离，不敢说半句话。
“玲儿，你妈妈肚子里怀的，根本就不是人，是恶鬼！”
看着钱婆佝偻干瘪的背影，我又想起了那一晚在她家看到的景象。
6
一个月前，钱婆帮我娘堕掉孩子的时候，我亲眼看到钱婆用一块红布包裹着什么，并揣入了怀中。
那天晚上，我偷偷溜到了钱婆家外面。
透过窗户的缝隙，我发现钱婆正小心翼翼地取出红布包裹，从中取出一个东西。
那竟是一块血淋淋的胎盘，显然就是白天从我娘体内取出的。
钱婆用黑绳将它系好，挂在了棚顶。
我抬头望去，钱婆家的棚顶上竟挂满了相同的东西，还残留着许多干涸的血迹。
其中大部分都已经风干，有的还保持着婴儿的模样，有的却只是小小一条看不出形状。
那些东西在钱婆将胎盘挂起来的时候，竟然有规律的晃动着，仿佛是在迎接新的成员。
那诡异的画面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勇气抬头看钱婆的脸。
钱婆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而是将一个小油纸包塞入我的手中。
“玲儿，这是堕胎药，把它加入你娘的饭菜里，就能彻底杀死你娘肚子里的婴灵。”
我能察觉到娘身体的异常变化，而且龙女给的那露出半张鬼脸神像也十分诡异，但钱婆的行为同样让我心生惧意。
如今，我也不知道究竟应该相信谁。
钱婆似是看出了我的怀疑，“我教给你一种辨别婴灵的方法，等你确定它是婴灵之后，再动手也不迟。”
看着我犹豫的眼神，钱婆再次补充道：“放心，这个药只堕婴灵，绝对不会伤害到你娘。但是如果放任婴灵留在你娘腹中，只会彻底害了你娘的命。”
7
深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考着钱婆所说的话。
我娘在怀孕之后身体日渐消瘦，而且精神状态非常不好，经常连我都认不出来。
这很有可能就是受到了她腹中孩子的影响。
然而，奶奶和我爹心中只惦记着我娘腹中的男娃，却丝毫没有在意我娘身体的变化。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娘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甚至丢了性命。
想到这里，我立即翻身下床，从厨房取出刀，悄悄来到了鸡舍，看准最肥的那只老母鸡，一刀割开了它的喉管。
母鸡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机会就倒了下去，甚至连翅膀都没能扑腾一下。
我抓着母鸡的翅膀，倒提起来，让鸡血顺着被割开的喉管洒落一地。
随后，我将母鸡放在地上，悄悄回了房间。
钱婆说，没有成形的婴灵需要大量的血肉滋养才能成长。
如果我娘肚子里怀的真是婴灵的话，它一定会被母鸡的血肉所吸引。
我趴在窗口静静等待着，丝毫不敢懈怠。
“吱嘎——”
我娘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我娘探出脑袋四下张望着，散乱着的头发遮挡住了她半张脸，犹如厉鬼一般。
很快，她就闻到了鸡舍的老母鸡散发的血腥气息，双眼顿时冒出精光。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我头皮发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