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死单
林川攥着发黄的订单，指节泛白。客户地址栏里“地下避难所B17”几个字被雨水晕开，像极了二十年前他刚入行时，老式传真机卡住的墨迹。防核服内循环系统发出刺耳警报，他扯下头盔，汗珠顺着下巴砸在订单时间栏上——2043年9月15日11:27。
辐射尘在阳光里翻滚，远处废墟传来金属扭曲的呻吟。林川踢开挡路的钢筋，配送箱撞得哐当响。箱底那罐军用罐头硌着他大腿，包装纸上歪扭的“生日快乐”还留着铅笔印痕。当年他总嫌客人抠门，一罐罐头的跑腿费还不够修电动车胎。
通风管道锈蚀得厉害，林川扒着裂缝往里钻时，防护服刮出几道白痕。地下三十米的光筒摇晃着，把他影子拉成细长的鬼。铁梯吱呀声里，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氧气面罩，也是这般漏着嘶嘶白气。
第二章：旧客
门禁系统早就失效了。林川对着猫眼举起订单，防尘罩后的眼睛突然瞪大。镜片反光里，青年的脸和他记忆重叠，连左耳垂那颗痣都分毫不差。
“您……二十年前在梧桐巷88号订过外卖。”林川声音发颤，防护服里渗出细汗。年轻人擦着防辐射凝胶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底晃过一丝错愕。
陈设简陋的石屋里，老式收音机正在循环播报核爆预警。林川看着对方从铁柜取出同款罐头，生产日期竟是2023年。铅封剥开时，腊肉香味混着防腐剂气息扑面而来。
第三章：时茧
“我叫林小安。”年轻人吞咽时喉结滚动，和当年签收单上的字迹一样工整。墙上挂着全家福，女人抱着穿外卖服的男人合影，背景是未倒塌的电视塔。
林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2023年9月15日，他确实给梧桐巷88号送过货。那时阳光透过枫叶洒在订单上，姑娘挺着孕肚递出水杯，说这是给加班丈夫的夜宵。
防护服夹层里的照片已经褪色，婴儿脚印旁写着“林小安”。林川突然掀开餐桌布，2043年的日历下压着半张泛黄的外卖单，收货人签名处洇着褐色奶渍。
第四章：裂隙
小安的枪管指着林川眉心，枪口还沾着机械油。“三个月前就该送到的抗生素，现在才来？”他冷笑时露出虎牙，和童年照片里吃罐头的模样一模一样。
林川后退撞翻铁架，玻璃药瓶滚落的声音惊心动魄。2043年的订单突然在脑海闪回——那些被核冬天困住的日子，他带着感染高烧的妻儿穿越封锁区，防护服内侧用血写着“优先送B17”。
通风管道传来异响，林川抓起罐头刀划开铅皮。腊肉表面结着冰晶，底下却露出鲜红的草莓酱。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姑娘也是这样把最后半罐果酱塞进他保温箱。
第五章：溯光
地下种植区的荧光灯下，小安撕开第三层防护膜。培养槽里紫薯发芽，根须缠着生锈的儿童手表。“妈妈每天写日记，说外卖员会带着光穿越黑暗。”
林川的防护服内袋露出半截助听器，2023年的维修单突然在记忆里显影。那天他修完耳机返回时，88号房飘着焦糊味，消防栓流出的黑水漫过婴儿鞋。
两人同时摸向颈间，林川的银链串着半枚指纹钥匙扣，小安的红线系着体温计碎片。种植架阴影里，二十年前的订单正被霉菌慢慢吃掉。
第六章：融雪
地表温度突破-60℃那夜，林川把体温计贴在培养槽上。小安往反应堆填燃料的手忽然颤抖，铅盒里的抗生素药片滚进通风口。
他们用防护服搓成绳子绑住漏水的水箱时，林川看见少年后背的烫伤疤。形状像只展翅的鹰，和当年火场里抱出的孩子胎记分毫不差。
晨光穿透三十八层岩石时，订单上的字迹彻底模糊了。林川把新摘的紫薯塞进保温箱，小安往他手心放了颗草莓味的维生素丸。
第七章：归途
地表刮着酸雨，林川的导航仪闪着红点。经过超市废墟时，他捡到半张2023年的生日贺卡，小熊图案被血渍染成粉红色。
避难所的灯光在地平线消失前亮起三短两长。林川把订单残角塞进许愿瓶，里面还有张泛黄的夫妻合影，男人外卖服上的名字被酸雨蚀去大半。
防核服提示氧量不足时，他忽然笑出声。二十年前的今天，他也是这样骑着电动车冲进暴雨，后座上妻子紧紧搂着刚满月的婴孩。
第八章：循环
2044年立春，林川收到新订单。客户备注栏写着“请带给梧桐树”，收货地址是地下七层某个还在运转的生态舱。
小安擦拭着新型净化器，培养液里的紫薯开出白花。收音机突然响起2023年的天气预报，说今日晴转多云，局部地区有陨石雨。
林川把草莓酱抹在压缩饼干上，防护服内侧凝着露水。远处传来新生儿啼哭，像极了很多年前那个雨夜，他叩响88号房门时听到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