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能看见人死后的灵魂,却一直看不见姐姐的,多年来母亲一直把我囚禁在身边,一直把我打扮成姐姐的样子,无论春夏秋冬,她总是让我穿着姐姐的那套裙子,在机缘巧合之下,我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博物馆,在那里我得知了母亲一直把我困在她身边的原因......
第1章
“忆珂!把外套脱了!你姐姐她不喜欢!”
妈妈推开我的房门,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无视摔倒在地的我,一把扯掉我的外套。
自我记事起,每年的今天都要穿粉红色的裙子去祭拜姐姐。
谁让裙子是妈妈买给姐姐的生日礼物。
而我,只是为姐姐展示那些她没能穿上的生日礼物。
妈妈常说,没错,我的一切都要以“姐姐喜欢”抑或是“姐姐可能喜欢”为前提。
所以,即便是外面在下雨。
我觉得冷,却连穿个外套的权利都没有。
姐姐的墓园离家并不远,开车十几分钟的路程。
事实上,父母为了能更好地陪着姐姐,卖掉了市中心的学区房,特意租住在偏郊。
即使我每天要提前两小时搭公交车去上学。
第2章
爱女陈珂之墓。
我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感受着雨水流入眼睛的酸涩,看着父亲为姐姐的墓碑撑起一把伞。
妈妈蹲坐在姐姐墓前,絮絮地说些家常,眼泪混着雨水一起滴落。
父亲只是沉默地站在她身后,并不多说一句话。
也许是托了姐姐的福,我从小就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小时候,我常常被墓园五官移位,四肢不全的灵魂吓得嚎啕大哭。
除了姐姐。
姐姐的墓碑干干净净从没见过她的灵魂。
妈妈起初不信,直到我八岁那年,在姐姐墓前哭到晕厥,她才带我去了医院。
医院不信鬼神,说我是精神分裂症。
那天妈妈拒绝了医生入院治疗的建议,还破天荒地给我买了生日蛋糕,赶在十二点之前为我点了蜡烛。
那天,她把我抱在怀里,她说她知道我会成长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她说她也知道我和姐姐长得完全不像。
她甚至开始忏悔,明明知道我是姐姐去世后第二年才出生,可因为我的生日是姐姐的忌日。
所以,他们没有为我庆祝百天和周岁。
那天母亲送进我嘴里的奶油很甜。
她也真的很温柔。
但,那样温柔的母亲仿佛是年少我做的一个梦。
第3章
我看着在墓碑前和姐姐说话的母亲,悄悄活动着酸胀的脚踝,脊背旋即招来父亲的一巴掌。
“在姐姐面前注意仪态,不许给她留下不愉快的记忆。”
父亲撑着伞,狠狠地睨了我一眼。
我忍着背上的酸痛挺直了腰身,引来一阵轻笑声。
“我们小忆真是个小可怜。”
“爹不疼妈不爱的。”
我抬眼望去,瞿曦曦抱着一束向日葵坐在姐姐的墓碑上晃腿。
如果今天没有下雨,如果母亲也记得给我准备一把雨伞,如果此刻湿透的连衣裙没有贴着我的腿滴水,我想我会很快地怼回去。
但现在,我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丝毫不想和一个灵魂斗嘴。
瞿曦曦是我在这个墓园里认识的唯一一个相对健全的灵魂。
她五官明媚身材纤妙,唯一不足的就是她失去了左边小腿。
她嘴毒,但每年也只有她会送我花,祝我生日快乐。
虽然花大部分都是从别人那里顺来的。
但我还是很感激瞿曦曦的。
我的姐姐叫陈珂,我叫做忆珂。
我是全家唯一一个姓“忆”的。
所有人都叫我忆珂,只有曦曦喊我“小忆”。
瞿曦曦一个闪现爬上我的后背。
“你听说过超自然博物馆吗?那里,可以抹杀一个人哦~”
顶着后背的凉气,我瞬间绷直身体。
瞿曦曦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语气轻佻地在我耳边低喃。
抹杀一个人。
如果没有姐姐……
身子被猛烈地撞击,我猝不及防地跌倒在水洼里。
“回家了忆珂。”
第4章
父亲将哭得鼻尖红红的母亲揽在怀里,麻木多时的双腿让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如果他们回头,就能看见我湿透的裙摆和脚踝的淤青。
母亲还是回头了,在我即将要坐上车子后座的时候。
她从副驾上冲下来,紧紧攥着我的胳膊,水滴形的美甲深嵌进我的肉里。扯着我脏污的裙摆一脸嫌弃。
“忆珂!你怎么搞成这样!姐姐回来之后还怎么穿这裙子!”
我很想开口辩驳,很想求她不要在人来人往的墓园门口喊叫,很想说今天还是我的生日。
可母亲猩红的双眼盛了太多哀悸,像刀一样顶着我的喉咙。
“把这条裙子弄干净,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父亲半推半抱地将母亲塞进副驾驶,然后扬长而去。
墓园离家并不远,只可惜我的脚腕红肿,挪动一下就是钻心的疼。
我满心茫然地站在原地,直到行人投来的视线炙热到无法忽视,我才猛然惊觉,湿透的裙子将我的内衣裤透了个精光。
瞿曦曦轻叹一口气,小声地哼唱着生日快乐歌。
“曦曦,你说的那个博物馆是什么?真的能把一个人抹杀吗?”
我在她空灵的歌声里捂住胸口,慢慢蹲下来。
如果没有姐姐......
“一般来说,活人攒够怨气才可以踏足,但你不一样,你身上有灵体的气息,我可以为你开放权限哦~”
从瞿曦曦口中,我知道了超自然博物馆的由来。
窦娥死后怨气难平,在死前的茅草屋徘徊,却不想吸引了郊外各路游魂,茅屋就成了灵体驿站。窦娥平反后,驿站就此保留下来,成了现在的超自然博物馆。
第5章
看着面前的鎏金招牌,我一脸迷茫。
先不说这来自上世纪土豪金的装修风格,十八年来我从未发现墓园深处的竹林中藏着一处博物馆。
曦曦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跟紧她。
我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曦曦身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
曦曦先是带我换了一件衣服,将我换下来的连衣裙交给守门的女孩,嘱咐她弄干净,然后才将我带进了办公室,一个摇曳生姿的女人递给我一份委托书。
“你好,我是超自然博物馆的馆长,这个给你,一旦决定签署,我们会立即受理,替你解开心结。”
那是一份委托书,委托内容和委托人签名一栏还是空白。
我紧紧捏着杯壁,直直地望进瞿曦曦狐狸般的眼眸。
“当然啦,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委托完成之后,你仇敌的灵体将成为我馆藏品。”
“而你死后,也会和我们彻底成为一家人。”
瞿曦曦微微一笑,冰凉的指尖游走在我的肩颈。
一家人。
心底深处的某个地方被猛然撞击。
过往的一幕幕犹如走马灯,心底的委屈却再也掩埋不住。
与其说我是陈珂的延续,不如说我是在扮演陈珂的角色。
这个家和父母的爱,永远都属于陈珂一个。
为什么是我呢?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签了这个文件,我的委屈奖得到消解。
而我,也将拥有真正的“家人”。
握着笔的手微微出汗,我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等等!不要签!”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踹开。
看见来人,瞿曦曦的脸色当即阴沉下来。
第6章
女孩冰凉的手按着我的手,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笔痕。
“许笑笑,怎么又是你?”
“你一个大活人总来我这儿登门拜访,不怕折寿啊?”
伍柒伸手按着太阳穴,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我不会让你再杀人了。”
许笑笑拉着我的手腕,强硬地将我拽出了办公室。
她指着满墙的展品,抖着声音要我好好看看。
看看罪恶的痕迹。
透明展柜都有一个专属的姓名标,隐隐还能听见微弱的求救声。
“对,这些都是被制裁的灵魂。”
“等到这面墙填满,我就会送他们去该去地方。”
瞿曦曦一个闪现,出现在展柜前。
看见瞿曦曦,许笑笑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这些灵魂会被他们送去煮孟婆汤的!”
“暴力永远不能解决问题,只会催生新的暴力!”
“很多问题都是可以说开的,害人终害己啊!”
许笑笑拉着我的手颤抖得更厉害,晶亮的双眼变得猩红。
“许笑笑,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真讽刺。”
瞿曦曦不复以往的欢脱,面目阴沉地扯出一抹笑。
我眨眨眼睛,直觉这一人一魂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
容不得我多问,瞿曦曦挥挥手,身穿白色西装的女孩便送来了我的裙子,它已经恢复了崭新。
我这才发觉,即便是我们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周遭的白西装们也只是熟视无睹地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