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师傅跟我说，那些人生前都颇为可怜，上没有父母，下没有子女，到了死后也没人来料理，只能靠我们这些抬尸匠送他们最后一程。
我默默地听着老师傅教诲，默默地学习老师傅抬尸的手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开始遇到了奇怪的事情……
说实话，要不是实在没钱，最好去干那些正经的工作，尤其是像一些与死人有关的工作，你要是单纯把它们看作普通工作那还真就不行，这里面门道可多着呢。
我叫孟恬，今年27刚失业，这不是疫情刚过嘛，我先前工作的那家旅游公司因为太依赖于人口流动，没有经济收入，倒闭了。
我家里老人又住院，什么手术啊医药啊，急需用钱，几乎就是一个黑洞，吞噬了我近乎所有积蓄，也是实在被逼得没有办法，。
在某天我托人找到一份兼职工作，要求不高，而且急需用人，当时我也不在乎是干什么的，只想赶紧找到一个来钱的法子，就立刻找上了门。
结果那人见到我，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报酬肯定多，但这是白事，就是干死人的活儿，要胆大心细，你可得想好了啊！”
我闻言心中一惊，咱胆子说大不大，可那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哪能比得过救命钱啊？还是生活要紧！
我当即就跟他签了中介协议，临走前还听他的建议，整了小两杯白酒，就当壮壮胆了。
酒精确实是个好东西，这玩意儿你要是合理使用，别说什么死人了，死鬼都能待一块儿。
他开车带着我一路跑到市郊，我一路上看着房子越来越少，树越来越多，到了地方，我才知道，那居然是一座殡仪馆。
这处殡仪馆修得倒是美轮美奂，跟一座公园似的，就是空气中一直有一股挥散不去的烤肉味，对，就是烤肉味，但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甜腥味，让人闻了直反胃。
我憋了好半天的气才习惯这个味道，然而一向不晕车的我，下车后路都快走不直了，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那人笑着拍着我的背，将我领到一个中年人面前，中年人有些矮，但身体非常壮实，只是面容长得急，看起来略有些老气，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人才刚到四十岁。
就是这中年人走路有些奇怪，就像他的腰被钢钉钉住了一般，非要说的话，很像那些欧美老电影中的丧尸。
经过中介的介绍，我知道中年人名叫胡必安，逢人都称呼他为老胡，老胡凑上来冲我闻了两下，眉头微蹙，对那个中介说道：“这人不行，换一个。”
中介眼睛一瞪，他可是把我当作业绩的，还是签了协议的，我心里也略有不快，我都还没干活儿呢，怎么就不行了？
中介给老胡递了一根烟，好声好气地说道：“老胡，你别乱说啊，你这本来就不好招人，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找到的他，别这么犟啊。”
谁料老胡居然一翻白眼，嘟囔了句：“他这人酗酒，浑身酒气，干我们这行得守规矩。”
中介那张嘴顿时哑火，满脸尴尬，我也是哭笑不得，赶紧说道：“我不酗酒，只是来的时候听他说是干死人的活儿，就小酌了一杯，壮壮胆子。”
这事儿还真是被误会了，我酒量不怎么好，喝了之后味道大也没什么，可要是因为这事儿丢了工作，我可就真得急眼了。
中介也知道是他的瞎建议造成了误会，一顿好话噼里啪啦就从他嘴里冒了出来，好一阵功夫之后，见老胡点头同意，他顿时笑靥如花开车走了，我也开始了新的工作。
老胡先带着我将这处殡仪馆里里外外参观了一遍，顺便对我说了干这行的规矩。
他点燃一根烟，迈着那丧尸一般的步伐，缓缓开口：“咱们这个工作比较特殊，有一些忌讳你可得放在心上……”
第一，抬尸的时候必须缓慢，千万不能急躁，有些家属比较忌讳，说要让死者的魂追上来。
第二，抬尸前面那个人不能昂头挺胸，要低头亦步亦趋，不能突兀回头，后面那人更不能直视尸体，也不能左顾右盼，两个人不能说话。
第三，不能因为图方便就将随意活动尸体，比如把尸体搬上停尸床的时候，不能去搂腰抗肩，不要与尸体接触太多。
第四，停好尸体之后，时不时也要招待一下它们，尤其是那些无人认领的，老胡说这里面门道有些复杂，以后他亲自示范给我看。
第五则是刚搬完尸体的时候，不能与人大声喧哗，路上遇到有人喊名字也不能立刻答应，要等那人喊三声之后才答应，而且不能直接转头。
第六……
这一条条说下来，不知不觉就跟老胡绕了殡仪馆一圈，我听得是冷汗直冒，这里本就荒凉，我总觉得后面有一阵阴风跟着自己。
老胡说的话有些难听，这也叫丑话说在前头，按照他的说法，他可不想我干不了多久就跑路了，早知道一些事情早接受，总比瞒着强。
我心里暗自苦笑，我就算被吓到了又能怎样，还能撂挑子不干不成？短期内我找不到工作，后面就得喝西北风了。
这时我们已经将殡仪馆的外围全部逛完了，真的修得跟公园似的，花花草草一样不缺，还尽是味道极大的那种，但都遮掩不住空气中那股奇怪的味道。
老胡又带着我朝室内走去，说是让我熟悉路线，往后抬尸体就走那条路，其他地方最好少去。
我们刚走进屋内，一个身材瘦削的秃顶中年男人提着一个公文包，迈着飞快的步伐从一个办公室内跑了出来，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一只大耗子。
他看见我们就放慢了脚步，露出一口大板牙，一腔方言就冒了出来：“老胡啊，这特么就是新人？正好，我特么还想去找你们呢，真是，你特么的去哪也不说一声，外面有活儿来了。”
我眉头挑动，这人的措辞真就是一句话离不开母亲啊，看这个态度应该是这里的小领导，说话方言口音太重，还是个破锣嗓子，看他焦黄的手指，怕是抽烟给抽坏的。
老胡闻言倒是低下了头，用一个蹩脚的姿势佝偻着腰跟在他的后面，说着好话，语气里满是讨好的意味，一点没有我面前那种老成的样子。
我们一路走到门口，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箱型车，老胡熟练地从保安室里掏出两套防护服来，递给我一套，我笨拙地穿着，这玩意儿真的太难穿进去了。
这时，一张大手拍了下我的肩膀，一下替我将防护服提溜了上来，我愣了会儿，才发现老胡已经穿好了防护服，一双老辣的眼睛死盯着我，我赶紧拉好拉链，帮他打开了车门。
瞬间，一股巨大的异味儿就蔓延在空气中，我戴着口罩都能清晰闻到，忍不住一阵反胃，这比殡仪馆内奇怪的烤肉味还难闻。
车里放着两具尸体，我的脚立刻就软了下去，搀扶着车门，脑袋空空地看着尸体，不知道该干什么，还是老胡一巴掌将我拍醒，他不知道从那拿来了两幅担架。
“把手套口罩戴好，麻利点，把它们都卸下来。”
我微眯着眼睛，尸体的轮廓在我的眼中逐渐模糊，但我的触感却实打实地完好，那冰冷僵硬的肌肤隔着手套我都能感受到。
好不容易将一具尸体抬到担架上，很沉，跟抱正常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来不及擦拭汗水，又赶紧将另一具尸体搬了下来。
然而这具尸体触感有些软，我稍一用力，就感觉有一股冰冷的液体流到我的手指上，蔓延在我的手指中间。
那诡异的触感让我心中一惊，下意识就放开了手，尸体顿时掉落在地上，“噗”一声闷响，我闻声睁大了眼睛，发现它面容膨胀，口鼻还流着莫名的浑浊液体。
第2章
老胡赶紧将尸体拉了起来，一阵用力将它放到了担架上，接着对我怒目而视，那一双眼睛好似在喷火，我强忍恶心反胃，与老胡依次将尸体抬到了火化室里。
一切搞定，我立马扯掉口罩，趴在花坛的瓷砖上就开始吐，东西吐完了还在那干呕，老胡则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等我吐完又摸出三支烟来。
我以为那是给我的，刚准备接过，他就拍掉我的手，又领着我回到了火化室，我这才看到，那些炉子前面摆放着一个硕大的香炉，里面有许多香灰，底下还有泛白的烟屁股。
老胡点燃了那几根香烟，做出一个祭拜的姿势，而后郑重地将香烟插在了香炉的香灰上，带着我鞠了躬就退出了火化室。
完事儿之后，我终于摆脱掉这闷热的防护服，这次老胡真的递给我一支烟，他若无其事地抽着，也帮我点燃了烟。
他说我们这种抬尸匠算是殡仪馆的临时工，人家正式员工一般不会干这种事情，馆内的领导就在外聘请专门的人员来搬运尸体。
主要的工作就是搬运一些因为各种原因死掉的社会边缘人口，比如流浪汉这些，此外还有一些因为天灾人祸导致的无法辨认的尸体，再有就是压根没有人认领的尸体。
偶尔会也有家属陪伴的尸体需要我们抬，但除非是正式员工忙不过来了，才会轮到我们。
我们将这些尸体搬运到火化室内直接火化，当然这都是有相关部门许可的。
根据老胡的说法，我们刚才抬的两具尸体就是不久前因为泥石流死掉的外来务工人员，他们的尸体至今没人认领，才送到这里来火化的。
由于死了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尸体上有多少脏东西，不穿好防护服是不能搬运的。
就在我感叹这些新知识的时候，那个秃顶的男人提着公文包又找上了老胡。
他随手丢掉手中的烟屁股，用着那破锣嗓子说道：“老胡，你特么带的新人今天开门红啊，第一天就特么领到了钱，哝，两个人一个一千五，下次快点啊，别这么慢，耽误老子时间。”
说着，就将一沓钱扔到老胡怀里，拽着一副二五八万的模样就走了，老胡还在连连赔笑。
我暗自腹诽，心里不甚滋味，这个大板牙真不是个好人，一点权利都运用到极致，对老胡连连恶语，偏偏老胡不还口。
“老胡，他谁啊？”我见那大板牙的身影消失，才开口向老胡问道。
老胡也不搭理我，只顾着数着手里的钱，好一会后将其中一半分给了我。
